“五赴”湘江战役遗址采访记
图为广西全州县大坪渡口（摄于2017年）。
广西兴安县界首镇，当年红三军团指挥所『三官堂 』，如今更名『红军堂 』（摄于2019 年）。
位于广西灌阳县烈士陵园的无名烈士纪念碑（摄于2011年）。
■钟德彪 文/图
1934年11月25日至12月1日发生在桂北大地的湘江战役，是中央红军主力长征过程中为突破国民党反动派精心布置的第四道封锁线而展开的一场恶战。湘江战役中，损失最惨重的是红八军团、红三军团之六师18团以及作为全军殿后部队的红五军团之红34师。红34师6000多人，大多来自福建龙岩、三明两地。他们临危受命，信仰坚定，为完成掩护中央纵队、军委纵队顺利渡过湘江的任务，左冲右突，忍辱负重，胜利完成了党中央、中革军委交给的光荣任务。
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从2010年3月至2019年8月，先后五次奔赴湘江战役战场遗址采访，感受湘江战役的惨烈，亲临当年的渡口和战壕体察，查找历史资料，获取口碑实录，寻访当年留在当地的失散红军及其后代，特别体验了红34师的战斗历程和无法渡过湘江，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心路印迹，既让个人接受教育，也通过采写的作品揭示了闽西革命老区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做出重大贡献，付出巨大牺牲的史实，从而起到了鼓舞人心，催人奋进的作用，为社会提供了满满的正能量。
每次赴湘江战役遗址采访，都推出了一批新闻作品。“五赴”湘江战役遗址采访，绝不是采访次数的叠加，也不是原有素材的反复引用，更多的是题材的开掘、内容的深化以及写作技巧的提升和个人思想情感的升华，完全是对一名新闻工作者职业操守、业务素质、知识视野的考验，也是对新闻工作者“脚力、眼力、脑力、笔力”的挑战。作为亲历者、见证人，有几个片段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湘江岸边祭奠闽西英烈，了却绵绵思念
2010年3月5日—10日，我参加由时任龙岩市政协主席林仁芳率领的考察组第一次赴湘江战役遗址采访。
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对此前（2009年12月）时任市政协副主席衷梅英带领的考察小组前往广西兴安、灌阳了解到的有关情况和遇到的问题进行跟踪落实，并与当地有关部门会商：在兴安县，一是在建设中的湘江战役纪念馆开设红34师专题展，二是在中央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建设一个永久纪念设施；在灌阳县，一是在灌阳县革命烈士陵园补刻福建籍湘江战役烈士姓名，同时在陵园竖立一块无名烈士碑；二是修复位于灌阳县水车乡修睦村矮山脚的“红34师烈士墓”。考察组通过与当地政府协商，所有愿景均达成共识。
3月8日下午，在兴安县宾馆举行的双方人员参加的座谈会后，按计划行程，考察组一行要前往界首镇的湘江岸边祭奠闽西英烈。眼看暮色降临，气温骤降，北风凛冽，我们准备了用于祭奠烈士的酒和花瓣。我们一行站在湘江岸边，面对滔滔北去的湘江，心情沉重，无语凝噎。手里抓着花瓣正要向江心抛撒，此时，林仁芳主席要我临时兼作“司仪”，为闽西英烈“招魂”。我没有推脱，对着北去的湘江，脱口而出，大意是，湘江战役中英勇牺牲的闽西英烈们，我们来迟了，但我们终于来了，代表闽西300万父老乡亲，你们为中国革命的胜利抛头颅、洒热血，不怕困难，英勇牺牲，你们是闽西人民的好儿子，是闽西红土地的骄傲！我们将永远继承你们的遗志，完成未竟的事业，把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同时，祈求你们在天之灵保佑闽西大地风调雨顺，百业兴旺，人民安康，安息吧！随后，我们向江心抛撒花瓣，把酒洒入江中......
次日下午，我们一行在灌阳县水车乡修睦村祭奠红34师烈士墓时发现，整个坟墓只是一个隆起的坟包，由几块粗粝的鹅卵石砌成，上面树一块简易的木质墓碑。据当地党史专家考证，此处共埋葬了18位红军烈士遗体，是红34师战士经过水车乡灌江时遭遇敌人飞机轰炸而牺牲的。当地百姓冒着生命危险，收殓了烈士遗体，草草埋葬。又据群众介绍，当地的矮山脚小学每年清明节都组织师生前来祭奠，开展革命传统教育，并对墓地进行简单的维修。考察组一行非常感动，林仁芳主席在车上就喃喃自语，说一定要帮助矮山脚小学做些什么。然后当即决定车子再拐到矮山脚小学，找来校长，问明情况，向矮山脚小学师生表示感谢和敬意。最后，以“龙岩李新炎慈善基金会”名义捐赠矮山脚小学5万元，用于添置和维修课桌椅，并很快得以落实。
带上家乡酒水和泥土，告慰烈士英灵
2011年4月3日—6日，清明节期间，省委党史研究室、省民政厅（老区办）领导，龙岩市四套班子领导，闽西各县（市、区）政协领导及市直、县（市、区）直有关部门负责人计50多人前往广西兴安、灌阳祭奠福建籍湘江战役红军烈士，我作为随行记者，一同前往。
由福建省民政厅（老区办），龙岩、三明市政府共同斥资在湘江、灌阳兴建福建籍湘江战役红军烈士纪念设施的决策，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各项纪念设施顺利完工。福建籍湘江战役红军烈士纪念碑在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落成，已经开放的湘江战役纪念馆已开设红34师专题陈列，在灌阳县革命烈士陵园已补刻福建籍湘江战役烈士姓名，在水车乡修睦村的红34师烈士墓已修葺一新。
我们一同乘航班到达桂林。按工作要求，各县（市、区）领导均带着家乡的泥土和酒水，每到一地祭扫时，人们念念有词，随即捧一把泥土撒入翠柏丛中，把酒浇在墓碑上，把水洒在墓基里。寸寸泥土，抚慰烈士乡愁；滴滴美酒，表达家乡追缅；点点山泉，寄予后人奋发。青山静默，唯有泪千行。
深入全州县渡口凭吊，致敬生命高贵
2015年4月2日—5日，清明节，时任龙岩市委副书记黄进发、副市长赖永龙代表市委、市政府率有关部门负责人前往广西桂林祭奠福建籍湘江战役红军烈士。我作为一名新闻记者随行。在兴安县，市领导一行参观了湘江战役纪念馆，向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和福建籍湘江战役红军烈士纪念碑敬献花篮，参观了新修建的湘江战役红军烈士纪念碑廊。同行的龙岩市民政局干部前往灌阳革命烈士陵园和红34师红军烈士墓祭奠。
2017年2月19—23日我第四次赴广西桂林，除在灌阳、兴安寻访外，还深入到全州县，因为红军渡过湘江的4个渡口，其中3个在全州（屏山、大坪、凤凰嘴）；湘江战役三大阻击战（光华铺阻击战、新圩阻击战、觉山铺阻击战），就有全州觉山铺阻击战。不了解全州在湘江战役中的重要作用，是不完整的。
此行，受闽西革命烈士纪念馆邀约，与著名作家黄征辉一起前往桂北，旨在完成祭奠福建（闽西）籍湘江战役红军烈士祭文，并得兴安纪念馆蒋艳玲一路陪同、向导。
在全州县绍水镇，一早，我们参观了大坪渡，这是红一军团首次突破湘江的渡口。但见薄雾蒙蒙，江面开阔，水势浩大，水中沙洲花树摇曳；岸边，临时搭建的一幢幢徽派建筑仿佛正在诉说渡口昔日的风华。据介绍，这是2001年央视为拍摄电视连续剧《长征》《我的长征》时搭建的仿古建筑，因形象逼真，被保护了下来。渡口立有《大坪渡口碑记》，碑曰：“1934年11月27日，红军先头部队一军团第二师及军直机关在林彪、聂荣臻的率领下，从此渡首先突破湘江。继而，红一军团控制了从界首到屏山30公里的所有湘江渡口，为党中央、中央军委及红军主力渡湘江创造了有利条件。因而，该渡为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第一渡。”
屏山渡，位于全州县咸水镇屏山村。由于行程时间所限，我们未能前往。
中午时分，我们前往全州县才湾镇、凤凰镇凤凰嘴。但见江风浩荡，水波平缓，两岸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举目四周均是连绵丘陵，草树稀疏。渡口岸边一簇簇低垂的竹子，竹丛里有放养的鸡鸭自由啄食。湘江两岸的村民出行均靠一条钢绳牵导的铁壳船摆渡。
我们坐上渡船。江中可见当地群众埋在水底用以捕鱼的网罟。空气燥热，带来令人压抑的烦闷。渡过对岸，又有一座《凤凰嘴渡口碑记》，碑曰：“1934年12月1日上午，中央纵队右翼后卫红八军团赶到石塘镇余粮铺附近的杨梅山时，八军团一部为了掩护前面同是后卫的兄弟部队红九军团顺利渡过湘江，在杨梅山伏击追敌桂军。下午3时，其大部队在凤凰嘴渡口下游董家堰水坝抢渡湘江。此时，江面宽阔，后面追兵甚急，渡河已十分艰难，正在抢渡的红军将士在毫无掩体的情况下损失十分惨重。据德国顾问李德的回忆，红八军团渡江前11000人，渡江后仅剩1200人。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炮兵政委陈靖将军描绘当年红军抢渡湘江的悲壮画面：‘血染十里溪，三年不食湘江鱼，河底遍尸体’。”
我们还来到全州县城由湘江、泡江、大西江汇成的三江口，当地群众向我们诉说当年湘江战役的情景：在茫茫的水域，几千具红军遗体在这里被当地民团捞起上岸，泼上汽油焚烧，一直焚烧。睹物思人，再一次向高贵的生命致敬！
重走红34师长征路，感受铁血忠诚
2019年8月12日—18日，由龙岩市委宣传部组织的“湘江战役·闽西荣光”——闽西记者重走红34师长征路主题采访活动在江西兴国、于都，广东仁化，湖南道县，广西灌阳、全州、兴安等地举行第二阶段采访（第一阶段采访活动在闽西有关县市举行，主要寻访湘江战役烈士后人），我第五次前往湘江战役遗址参访。
此次采访主题更加集中，即沿着由闽西子弟组成的红34师长征路寻访，更加了解了红34师征战史，补齐了此前多次参访还没有来得及搜集整理的资料。我们从湖南道县往西越过永安关、雷口关，更加清楚红34师作为全军殿后部队所肩负的责任。特别是在无法渡过湘江的关键时刻，红34师临机决断，实行突围，两次经过灌阳县新圩镇洪水箐，在全州县文塘镇遭敌军扫射损失惨重，许多活着的伤病员被当地反动民团丢弃在深80多米的甑子岩溶洞，陈树湘师长等最后回到道县，“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等，都深深感动着我们。在灌阳县新圩镇，我们还参观了灌阳县新建的“湘江战役新圩阻击战酒海井红军纪念园”，见证了当地政府三次收殓烈士遗体、遗骨（片）迁葬纪念园红军墓冢的过程，参观了新圩阻击战纪念馆等，与长汀县童坊籍人、红34师失散老红军后代、灌阳县民政局原局长俸顺喜交流，再次感受红34师的铁血忠诚、英勇悲壮，深深地震撼我们的心灵。
每一次赴湘江战役遗址采访，都是一次思想的升华，都更加感受到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人民军队的伟大，都更加感受到闽西革命老区为中国革命的胜利所作出的重大贡献，付出的巨大牺牲，都更加感受到广西桂林市各级党政和人民群众对闽西革命先烈的关心爱护，更加感受到龙岩市委、市政府和闽西老区人民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建设闽西革命老区高质量发展示范区的迫切愿望和肩负的重大责任，以告慰千千万万闽西革命英烈的英灵，拥抱新时代，奔向新征程！